中醫師王星凱

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心肺復甦術(CPR)記載，它記載在1800多年前的中醫古籍上，用來拯救垂死及剛死之人，而且我個人認為，從現代醫學角度看，它的操作方式可能比現行的CPR更有效。

聽起來很玄幻，對吧？但這是真實故事。

我有時會感慨，人們知道古埃及文明曾經很偉大，因為當人們一看到高聳的金字塔、人面獅身像，就會知道古埃及曾經很厲害。

但中醫......，抱歉啊，大概只會聽到有人抨擊陰陽五行不科學，但沒人想真正了解它，畢竟文言文艱深難懂。

在我眼中，中醫也是有很厲害的一面，只是人們不知道，也沒機會看到，現代也沒幾個中醫師願意深入研究。而我自己是以前罹患了西醫治不好的病，最後靠自學中醫才治好，所以我知道中醫有厲害之處。

當然中醫有很棒的地方，也有錯誤跟不足的地方，比如解剖跟外科在漢代以後就大幅度退化，這也必須承認。

回歸正題

在《金匱要略》第二十三章雜療方：

救自縊死，旦至暮雖已冷，必可治。暮至旦，少難也。恐此當言陰氣盛故也，然夏時夜短於晝，又熱猶應可治，又云，心下若微溫者，一日以上，猶可治之方

徐徐抱解，不得截繩，上下安被臥之，一人以腳踏其兩肩，手少挽其髮常弦弦勿縱之。一人以手按據胸上，數動之。一人摩捋臂脛屈伸之，若已僵，但漸漸強屈之，並按其腹。如此一炊頃，氣從口出，呼吸眼開，而猶引按莫置，亦勿苦勞之，須臾，可少桂湯及粥清含與之，令濡喉，漸漸能嚥，及稍止。若 向令兩人以管吹其兩耳，甚好，此法最善，無不活也。

......(中略)

上療自縊溺暍之法，並出自張仲景為之，其意殊絕，殆非常情所及、本草所能關，實救人之大術也。

這段文言文大家應該大概能看懂吧？

我大約翻譯一下

這是救上吊自殺人的方法，早晨上吊至傍晚的，即使上吊者身體已經冷掉了，通常可以救起來，傍晚上吊至早晨的，比較難救起來。這恐怕是因為晚上陰氣盛氣溫低導致的，但夏天時夜晚時間短於白天，身體若還有體溫應可以救起來。又說，(上吊者)心下處還有溫度的，雖然上吊時間已一天，應該還是有機會救回來。

慢慢抱住並解下上吊者，不可以直接切斷繩子，放好被子讓他躺好。一人腳踏在患者的雙肩上，手拉住患者的頭髮，並保持一定力度不放。一人用手按在患者的胸口上，不斷快速按壓胸口。一人按摩並反覆彎曲伸直患者的肘膝關節，如果已經僵硬了，要慢慢用力彎曲關節，並且按摩患者的腹部。如此操作一炊頃(煮一頓飯的時間)，即使上吊者氣從口出，呼吸眼開，仍要繼續操作，不要覺得辛苦，再一會兒，可以給他桂湯跟粥清含著潤喉，慢慢的他能吞下，然後就可以停止操作了，如果讓兩人用細管吹他的耳朵，這個操作很好，大部分上吊者都能救回來。

雖然原文可能讀起來有點拗口，這可能是因為中間參雜了後人的一些註解或看法，但整體讀下來，很明顯這就是在實施心肺復甦術CPR。

那跟現代CPR最大不同之處在於，這操作需要三人。那為何需要三人，又三人的操作有比較厲害嗎？

有

第一人，為何需要一個人踏肩拉頭髮？

從現代法醫學來看，上吊者頸部的氣管跟血管往往被繩索壓扁，舌骨也常會骨折，這導致上吊者的頸部的氣管跟血管是處於塌陷狀態，所以需要一個人出力拉著他的脖子，使得氣管跟血管不會塌陷，這樣血液才有機會打上去腦袋。(ps.漢代男女都普遍留長髮)

第二人，按壓胸口

這也是現代CPR操作最核心的動作，按壓使得心臟可以把血液打到全身，並且可以少量幫助肺部交換氣體。

要知道心臟就是全身血液流動的幫浦，一停止跳動意味全身開始缺氧，尤其是腦細胞是最容易受到缺氧傷害，一旦缺氧太久就會腦死。

第三人，也是很關鍵

彎曲伸直關節並按摩腹部，這可以讓血流回到心臟，要知道靜脈鬆鬆垮垮的，不像動脈有血壓，靜脈的血壓趨近零，沒有壓力意味不會流動，所以平時靜脈幾乎是靠四肢彎曲的壓迫力，被動的回流心臟。(這也是為何久站久坐的人容易靜脈屈張，因為血液滯流在靜脈回不去心臟)

此時如果沒有足夠血液回流，即使按壓心臟也沒有足夠血液打出去，所以第三人也是非常重要的，這也是為何我認為這套古代CPR版本優於現代CPR的主要原因。

肉桂有強心作用，中醫認為桂可以促進循環，所以讓患者喝點桂湯也是很合理。

粥清指的是粥不含米渣的那部分，俗稱粥糜，主要成分就是糊化的澱粉，可以很快被人體吸收分解提供能量。

整體而言，唯一令我不解處是兩人用管子吹患者耳朵，這部分我不太能理解有何作用，考慮到這段與前後文不相連，有可能這段是後人所加也說不定。

還有一點，現代CPR有對口吹氣，古代版本並無，但如果你有學過較新版本的CPR就會知道，對口吹氣並非必要步驟，不想做可以不做，因為國外有學者研究，有無對口吹氣似不影響救活率，關鍵的是對胸口按壓。

最後一段，是某位醫家在誇獎張仲景的救人方法很棒，那是誰誇的已不得而知，只能確定應是早於宋代，晚於張仲景的某位實際使用此方法救人的醫生。

「亦勿苦勞之」也是我覺得很經典的一句話

我大六時到慈濟醫院當西醫clerk，也就是見習醫(學)生，當時就有住院病患突然失去心跳要CPR。那天傍晚我正要離開醫院去吃晚餐，此時廣播一說xx病房綠色999，一堆還留在醫院的見實習醫學生(當然包括我)跟住院醫師十多人都往那間病房衝，然後就開始CPR，當時第一位學長很賣力地搶救病人，按CPR三分鐘就看到他已喘著氣滿頭大汗，然後後面接著另一位學長上場接力，每個有上去按的幾乎都是一身汗。對，CPR按起來非常非常費力，一般人按三分鐘可能就沒力了。大概搶救20來分鐘，主治醫師來了並和家屬連絡，最終患者沒能回來，家屬也同意不再搶救，因為那位患者本身有癌症後期，救回來其實也是一種折磨。當時搶救的場景至今還是令我印象非常深刻。